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申2632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黃衛(wèi)某，男，xxxx年xx月xx日出生，漢族，住貴州省貴陽市云巖區(qū)。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樾，貴州慧納稅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艾倩文，貴州慧納稅律師事務所實習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銅仁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住所地貴州省銅仁市碧江區(qū)南長城路**。
法定代表人：曾勇，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旭，貴州乾錦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龍沼，貴州乾錦律師事務所實習律師。
再審申請人黃衛(wèi)某因與被申請人銅仁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銅仁農商行）申請執(zhí)行人執(zhí)行異議之訴一案，不服貴州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黔民終82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查，現(xiàn)已審查終結。
黃衛(wèi)某申請再審稱，（一）銅仁農商行與鼎盛鑫融資擔保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鼎盛鑫公司）針對xxxx0129賬戶對應借款約定了獨立的保證擔保模式。根據(jù)該賬戶所對應的借款合同及擔保合同，銅仁農商行與鼎盛鑫公司約定的擔保方式為保證擔保，鼎盛鑫公司對借款承擔連帶保證責任。根據(jù)《融資性擔保公司管理暫行辦法》第二十八條規(guī)定：“融資性擔保公司的融資性擔保責任余額不得超過其凈資產的10倍?！便y行等債權人一般會要求擔保公司提供的保證金比例不低于擔保債務的10%，本案所涉賬戶即是如此。（二）有效的保證金質押，需具備要式合同、質押財產的特定化、轉移占有（或交付）三個要件。質押財產通過保證金形式特定化，應同時具備賬戶特定化和資金特定化兩個特征。賬戶特定化是指保證金賬戶在功能上不能用于普通結算業(yè)務，只可用于存儲保證金，并做到?？顚Ｓ谩ＹY金特定化包括每個賬戶僅存入單筆保證金及將多筆業(yè)務項下保證金存入同一賬戶，采取技術措施將不同業(yè)務保證金在同一賬戶中予以區(qū)分兩種形式。對于轉移占有，保證金專戶外觀上應區(qū)分于普通賬戶并提醒賬戶內資金已設定質押，以使第三方能從外觀上識別賬戶內資金已發(fā)生占有轉移，才符合質押財產轉移占有的實質和形式特征。（三）原審認定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存在質押關系屬事實認定與法律適用錯誤。原審認定截至2017年7月18日,案涉賬戶內共有保證金790000元，截至2018年3月12日,該賬戶共計擔保金額7893300元，缺乏證據(jù)證明。銅仁農商行主張案涉賬戶擔保多筆借款業(yè)務，但其僅提供《流動資金借款合同》及相應《最高額保證合同》，證明鼎盛鑫公司對貴州省銅仁市億泰建材貿易有限公司金額4800000元的流動資金借款提供最高額連帶保證責任，并為該借款依10%的比例向案涉賬戶存入480000元保證金。銅仁農商行未提交證據(jù)證實該賬戶還擔保其他借款。案涉賬戶對應的借款業(yè)務，銅仁農商行與鼎盛鑫公司簽訂了獨立的借款合同及擔保合同?！稉I(yè)務合作協(xié)議》中沒有約定鼎盛鑫公司同意以該賬戶內的保證金進行質押，原審依據(jù)該協(xié)議約定認定雙方存在質押關系，并認定案涉賬戶的設立是履行該協(xié)議的結果，屬認定事實錯誤。綜上，黃衛(wèi)某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第六項的規(guī)定申請再審。
銅仁農商行提交意見稱，原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根據(jù)《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的約定，案涉賬戶及其資金已經特定化，是保證金。案涉賬戶的開立是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履行《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的結果，黃衛(wèi)某的再審請求于法無據(jù)。
本院再審審查查明，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在《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第四條“保證方式、保證范圍及保證期間”中約定，保證方式為連帶保證責任擔保，保證范圍及保證期間以鼎盛鑫公司及其銅仁分公司與銅仁農商行承辦機構簽訂的保證合同約定為準。該協(xié)議第六條“擔保責任的承擔”中約定，鼎盛鑫公司對借款人的貸款實行全額擔保（含利息），對鼎盛鑫公司擔保的貸款（含利息），若借款人不按照協(xié)議約定履行債務，鼎盛鑫公司承擔連帶保證責任。該協(xié)議第八條“債務償還及擔保責任的履行”及第十條“甲乙雙方的權利和義務”約定了保證金賬戶存入資金比例要求、銅仁農商行有權直接以保證金賬戶資金實現(xiàn)債權的情形、保證金擔保范圍包括貸款本息、違約金、實現(xiàn)債權所有費用等內容。
另查明，xxxx0129賬戶系鼎盛鑫公司銅仁分公司于2015年4月20日在銅仁農商行涼水井支行開立的保證金賬戶。
本院經審查認為，圍繞黃衛(wèi)某的再審申請理由，本案再審審查的焦點問題是銅仁農商行對案涉賬戶資金是否享有足以排除強制執(zhí)行的民事權益，具體涉及到：（一）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是否成立以保證金專戶資金為標的的質押合同關系；（二）銅仁農商行對案涉保證金賬戶資金790000元是否享有質權。
（一）關于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是否成立了以案涉保證金專戶資金為標的的質押合同關系問題
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在《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第三條“保證金賬戶的開立及約定”中約定，鼎盛鑫銅仁分公司在銅仁農商行承辦機構開立保證金專戶存入保證金，以保證金專戶資金設立動產質押，為借款人向銅仁農商行承辦機構借款所形成的全部債務提供擔保，在借款人未按時履行還款義務時，銅仁農商行有權以保證金專戶資金優(yōu)先受償，直接從保證金專戶扣收相應款項。從該約定看，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之間達成了以鼎盛鑫公司銅仁分公司在銅仁農商行分支機構開立的保證金專戶資金為鼎盛鑫公司所擔保貸款向銅仁農商行設立保證金質押的合意。在此基礎上，《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第六條“擔保責任的承擔”、第八條“債務償還及擔保責任的履行”、第十條“甲乙雙方的權利和義務”等有關條款又對擔保債權的種類、債務履行期限、質物數(shù)量和要求、擔保范圍、質權行使條件等內容進行了約定，以上約定具備《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二百一十條規(guī)定的質押合同成立所需的內容要件。因此，雖然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沒有就案涉賬戶資金單獨簽訂書面質押合同，但《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關于鼎盛鑫公司以保證金賬戶資金設立質押的約定已滿足質押合同的成立要件，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之間成立了以保證金專戶資金為標的的質押合同關系。
根據(jù)本案認定的事實，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在《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第三條就以保證金專戶資金設立質押進行約定的同時，還在第四條、第六條概括約定了鼎盛鑫公司對銅仁農商行承辦機構所發(fā)放相關貸款提供連帶保證責任擔保。這表明，當事人在《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中達成了關于鼎盛鑫公司為其所推薦信貸業(yè)務向銅仁農商行提供保證金專戶資金質押擔保及連帶保證責任擔保的兩種合意。鼎盛鑫公司銅仁分公司對銅仁農商行涼水井支行向銅仁市漢唐建筑建材貿易有限公司、貴州省銅仁市億泰建材貿易有限公司、肖應軍發(fā)放的三筆貸款，在銅仁農商行涼水井支行開立了案涉保證金賬戶，并按約定比例存入保證金。同時，鼎盛鑫公司銅仁分公司還與銅仁農商行涼水井支行分別簽訂《保證合同》《最高額保證合同》。該兩種擔保方式均系協(xié)議雙方自愿協(xié)商一致達成，并不矛盾和相互排斥，可以并存。《保證合同》《最高額保證合同》系基于《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針對每筆具體貸款所提供的保證方式、保證范圍、保證期間等擔保內容進行的細化和明確，并非是對《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中有關質押約定的變更或者否定。因此，黃衛(wèi)某關于鼎盛鑫公司與銅仁農商行約定了獨立的保證擔保，不成立質押擔保關系的再審申請理由不成立。
（二）關于銅仁農商行對案涉保證金賬戶資金790000元是否享有質權的問題
銅仁農商行在原審中提供銅仁農商行涼水井支行分別與銅仁市漢唐建筑建材貿易有限公司、貴州省銅仁市億泰建材貿易有限公司、肖應軍簽訂的《借款合同》及與鼎盛鑫公司銅仁分公司簽訂的相應《保證合同》《最高額保證合同》等證據(jù)，證明銅仁農商行涼水井支行向三借款人發(fā)放貸款，截至2018年3月12日，案涉賬戶擔保債權余額為7893300元的事實。結合《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第十條“甲乙雙方的權利義務”關于“保證金賬戶內的保證金不低于保證貸款余額的10%”的約定，案涉保證金賬戶余額790000元與擔保債權余額7893300元基本相當。黃衛(wèi)某關于原審認定案涉賬戶共擔保貸款7893300元及790000元為保證金的基本事實沒有證據(jù)證明的再審申請理由不成立。
《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二百一十二條規(guī)定：“質權自出質人交付質押財產時設立?！薄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八十五條規(guī)定：“債務人或者第三人將其金錢以特戶、封金、保證金等形式特定化后，移交債權人占有作為債權的擔保，債務人不履行債務時，債權人可以以該金錢優(yōu)先受償?！备鶕?jù)上述法律和司法解釋規(guī)定，金錢作為一種特殊的動產，可以用于質押，金錢在已經特定化并移交債權人占有時，金錢質權得以設立。在金錢存入保證金賬戶并移交債權人占有的情況下，法律、司法解釋并未對金錢轉移占有的可識別性作出特別要求。
本案中，一方面，鼎盛鑫公司提供的賬戶開立申請書、存款憑證、借款合同能夠相互印證案涉賬戶系鼎盛鑫公司為所擔保貸款開立的保證金專戶，賬戶資金是依《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約定金額和比例存入的保證金。從案涉賬戶歷史流水清單看，賬戶資金未被鼎盛鑫公司支配用于與其所擔保貸款無關的其他業(yè)務結算，未與鼎盛鑫公司的其他資金混同，符合前述司法解釋關于金錢質押權的設立對于金錢特定化的要求。另一方面，雖然案涉保證金是存入以鼎盛鑫公司銅仁分公司名義開立的保證金賬戶，但按照銅仁農商行的陳述，鼎盛鑫公司銅仁分公司開立賬戶后，銅仁農商行并未向其發(fā)放存折或者銀行卡，鼎盛鑫公司銅仁分公司實際上喪失了對保證金賬戶及賬戶內資金的管理和控制權。同時，根據(jù)《擔保業(yè)務合作協(xié)議》的約定，在主債務人未按時履行還款義務時，銅仁農商行有權直接從保證金專戶扣劃款項用于償還債務。據(jù)此，可認定案涉保證金賬戶資金已移交質權人銅仁農商行占有。綜上，案涉保證金賬戶資金已經特定化，銅仁農商行作為債權人占有該資金，依法享有質權。
綜上，在銅仁農商行對案涉賬戶資金享有質權的情況下，黃衛(wèi)某作為鼎盛鑫公司的普通債權人，其申請許可強制執(zhí)行案涉賬戶內資金的請求，于法無據(jù)，故其再審申請不能成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黃衛(wèi)某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司 偉
審判員 馬成波
審判員 葉 歡
二〇一九年六月二十六日
法官助理周梅芳
書記員羅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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